發行於図鑑和TEAM ROCK
之間的春風,意外的是首簡單編制的情歌,くるり此後便忙於操玩新花樣,當然就沒收錄進專輯中。「僅僅想要不會動搖的幸福」以文學式的歌詞貫穿全篇,充分展現くるり深處民謠根基的春季戀歌,聽著聽著彷彿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Happy
End所在的風街。岸田創作此曲本來是打算要用在婚禮上,整首歌詞一個喜歡跟愛字都沒有,卻自然滿溢出兩人深厚的情感,這麼稱職的歌想必一堆人搶著用。精選集裡經過高山徹重新混音後已沒有原版本的宅錄感,這首單曲過後也開始正式踏入電子路線,有種訣別過往的意味。
至於初回限定才有的那四首未發表曲,其中的怒りのぶるうす和人間通是恐怖的變態玩意兒,完全把前兩片的氣氛給破壞了,彷彿在嘲笑著以為聽完前兩片就覺得摸透他們行徑的人。くるり以這張精選紀念結成十周年,出道當時就被評論預言將會出名,這裡指的當然不是成為排行榜的銷售天王,而是成為音樂愛好者中口耳相傳的名團。擁有這般廣幅的包容力,關鍵時刻卻又能刺激你淚腺的樂團,若能靠這張精選讓更多人輕易融入くるり的世界,也是音樂愛好者的福音。從頭到尾再聽過一遍,果然是名副其實的TOWER
OF MUSIC LOVER。
Christopher McGuire
的鼓聲完全是不一樣的等級。除了因其獨特的架設模式而形成的特色之外,兼具厚重猛烈的力道和爵士根基下的細膩演出,不耍花招炫技自然地帶動著樂曲的行進,豐富的表現說是「會唱歌的鼓」也不為過,佐藤也依此作出相配合的對應。單曲ロックンロール為Christopher
正式加入後的首次發行,鼓與不斷重複的吉他riff交雜出持續大步邁進的進行感,曲 如其名十分的搖滾本色。過去把「搖滾樂去死」掛在嘴邊的くるり,竟然作出了一首
ROCK &
ROLL,這似乎象徵著他們終於從那股矛盾情結中解脫,在搖滾的求道之路上找到了與大眾相互交流的方向,確實的成長茁壯。首次登上武道館,專輯獲得公信榜前三的佳績,第五首名曲ロックンロール忠實記錄了這個轉捩點。
另一首先於新鼓手加入前就已發行的 How To
Go,於專輯中重新錄製後一掃原本節奏上的呆板印象,為這走出退團陰霾的象徵作更添一股意無反顧勇往直前的續航力。而不只是專輯內的歌曲,過去的曲目在新成員的演奏下也有超乎以往的表現,比對當時跟前期的現場影像就能明顯感受,就算近年有著不遜此時且陣容堅強的支援樂手群,卻未必每次都能再現アンテナ時期飽滿的樂團能量。アンテナ是くるり所有作品中個人最喜歡的一張專輯,發行至今已聽了不下百來次,變幻莫測的Morning
Paper、抒發離鄉情結的自嘲歌
Hometown、灰暗沉重的長篇曲黒い扉、中國風異色作花の水鉄砲....濃厚的樂團聲響每次聽都保有著新鮮感。雖然Christopher
於中途加入僅錄了七首歌,也只待至此作結束,アンテナ已在自己的聆聽歷程中烙下鮮明的印記。
「如果是剛出道時的我們的話大概會討厭這張專輯。」彷彿図鑑跟THE WORLD IS
MINE都是在騙人,NIKKI竟然這麼的流行悅耳,岸田繁吃錯藥了嗎?這時的くるり心態已有所轉變,也許是團員接連離去的反省,也可能是
NUMBER
GIRL和SUPERCAR相繼解散,自感已完成一個階段性成果的他們決定反芻那些在音樂之路上影響自己極深的西洋老前輩們。這回仍遠赴英美兩地,依著岸田的發想使用保存於當地的60年代類比機材進行錄音工作,最後果然像是穿梭時光隧道般,瀰漫著那個年代英國搖滾樂的氣息。
專輯一共收錄四首單曲,為歷作中最多的一次,作曲及錄音過程都十分平順,完全沒有以往每張裡都會隱約顯現的壓迫感,連帶聽的人也輕鬆愉快。死忠重口味歌迷的反彈聲浪當然不少,當素上加素的
Baby I Love
You推出時一堆「くるり結束了」的言論。但聯想到最初製作這張專輯時的發想,本來就沒有打算突破的意圖,復古之時重新回想起初聽這些樂章時的感動,第一次被打 動時會因為這是多麼的另類前衛,還是就只是單純的被觸動心弦呢?原本就是音樂
OTAKU的岸田繁應該很明白這種心情,聽的再廣再偏也別忘記那首你第一次喜歡上的歌,玩得再實驗偏執也別忘記音樂最初是用來打動人心。
歌詞裡充斥著搖滾樂迷再熟悉不過的名詞,一邊聽著看著都會會心一笑。樂團演奏面依舊保有アンテナ的扎實簡潔,只是氣氛轉變得明亮輕快,乍聽簡單的Birthday其實頗有難度,前衛搖滾感的Long
Tall Sally和TONIGHT IS THE
NIGHT的早期遺風也能給老歌迷有番交代。アンテナ時期Christopher
在現場MC時曾用不甚標準的日語問候大家「你們喜歡搖滾樂嗎?」,くるり用 NIKKI 回答了自己這個問題,同時也丟了這問題給聽眾:「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喜歡上搖滾樂的感覺嗎?」,若回答稍有遲疑,聽聽NIKKI
應該能夠幫助你回想起那心動之時。這不僅是くるり生涯中最易輕鬆融入,也是20到50歲都能廣泛接受的一作。
TEAM ROCK
的出現,除了驚嘆「這是同個樂團的作品嗎?」,也忍不住反思「為何くるり要這樣急於求變?」,這時就回頭來看看くるり的好朋友們發生了什麼事。2000年初図鑑發行,同一年年中
NUMBER
GIRL的SAPPUKEI發行,SUPERCAR的Futurama也發表於年尾,而樂迷對這兩張專輯絕不陌生,這都是他們各自的巔峰時期作品。儘管くるり先下了一城,友好的兩團卻在當年就回以顏色,推算図鑑之後單曲錄音跟製作的時間三者相互都有重疊之處,更加激起彼此的競爭意識,絕不能原地踏步的想法理所當然的充斥在くるり成員的腦袋中。
專輯貫徹著兩首名曲的方向性「流行且饒富趣味」,實驗的路徑選擇往電子更加深化,一方面極具野心的開拓新風貌,另一方面保持著動聽悅耳的元素,這樣絕佳的平衡是図鑑和THE
WORLD IS MINE 中所沒有的。除此之外團員也發揮音樂
OTAKU的精神,刻意的作了一些挪用及致敬橋段。像是LV30用了My Bloody
Valentine「Only Shallow」,カレーの歌和 Country Roads,リバー 前奏用上The Stone Roses「Waterfall」,貝斯擷取Oasis「
Roll With It」的一段,收尾則取樣Beatles「Octopus's
Garden」。另一有趣之處在側標,三個圖案乍看好像沒有關連,其實騎士道、砂糖和森林正好是三位團員姓的諧音。在くるり的實驗期階段,TEAM
ROCK 是最為平易近人的一張,從未聽過他們專輯想試試的人,這張也是很好的入門選擇。
為了消除團員間自図鑑開始便延續著的緊張關係,岸田找來了三人大學時期的舊識大村達身,期望能在多一人的刺激下重新凝聚樂團的向心力。這個擅使Flying
V的吉他武士在音色運用和技法上都十分出色,讓くるり的聲響層次更上一層樓,說不定還有歌迷暗中抱怨「這麼合怎不早點加入?」。器材人員皆具備後便展開他們第一次的海外錄音行程,雖然在英國倫敦便已完成新專輯中不少曲目的雛形,回到日本後卻依然是遲滯難行的狀態,專輯製作期間動用了包含高山徹在內的四位錄音師,甚至連在英國時共同合作的
Nick Hannan也招來日本協助。
先行完成的單曲「 WORLD'S END SUPERNOVA」全面往電子舞曲傾倒,把TEAM ROCK
時建立的方法論再度轉化,沒有嘶吼也沒有厚重的吉他聲,在那股音響波動中緩緩地被帶往另一個次元。在一片黯淡的未來前景中被絕望所包圍,仍試著捕捉那微弱的希望之光,這樣深沉內省的歌曲竟然成為くるり史上銷量最高的單曲,也毫無疑問的是五大名曲之一。在團員的執念下錄音時程不斷延遲,據說就連個性溫厚的高山徹都被搞到差點發飆,最後完成的這張專輯語帶自負的提名「世界是我的掌中物」,不僅擁有図鑑的廣度,連實驗的深度也更加進階。雖然有許多人對這次的偏執行徑大呼過癮,同時也有不少人認為在各曲都追求極致的心態下,專輯的重心便整個失焦而難以理解。儘管個人是偏向後者的論調,這個くるり最大的問題作在整個活動歷程中還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而此後也再不復見這般激進的作為。
中心曲目「 WORLD'S END
SUPERNOVA」在專輯裡被改編成近10分鐘的組曲,就算樣貌變的再奇怪,くるり日本文化深植的核心依舊不變,WORLD'S
END SUPERNOVA
的孤寂與東京那時仍是一脈相傳。還有男の子と女の子這樣本格派的溫情小品,和THANK YOU
MY GIRL 的清新之作,再怎麼難以接受THE WORLD IS MINE
的激變,這幾首也應該毫無隔閡。大村達身加入後的威力於第一首GUILTY就開始引爆,GO
BACK TO CHINA也是帥氣無比,水中モーター是另一首專輯中少見的輕快曲調,MIND
THE
GAP則整個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直到現在仍然無法領會。本於挽回成員情誼的發想,最後卻變為更變本加厲的偏執之作,創始團員森信行於2002年離團,從THE
WORLD IS MINE 裡頭透出的壓迫感也能略為明白幾分。
從結成到出道過程尚稱順遂,與知名製作人佐久間正英合作在短期間內完成錄音的首張專輯,若先聽過後面幾張再回頭聽首作八成都會對那股樸素感到驚訝。坦白來說,經歷過図鑑到THE
WORLD IS MINE
的洗禮後,さよならストレンジャー是什麼樣子便印象稀薄,一時之間淪落為聆聽次數最少的專輯。也許是剛主流出道想打安全牌,又受限於大牌製作人的光環下才被塑造成民謠好學生的印象,但隨著時間經過再度從頭聆聽起,又有了不一樣的感受。